中国基本理论问题问答（一）

 羊子

 问：自由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别称吗？

答：不是。自由主义不仅表现为经济自由，而且表现为政治民主以及人权和个人自由的保障，但资本主义并不一定有民主政治的内容。在现实世界中自由主义国家在经济上表现为资本主义，但其民主政治的特征是资本主义国家不一定具备的。比如军事独裁的缅甸等国，可以说是资本主义国家，但根本就不是自由主义国家。就其学术上的价值观来说，传统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精神是基本一致的，都是鼓励自由竞争，当代自由主义则加入了社会保障的内容。但自由主义更是一个方向性的价值判断标准，现实国家可以比较其自由的程度，而资本主义则是所有市场经济国家的经济制度的统称。

 问：自由主义赞同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吗？

答：不赞同。古典的自由主义强调个人价值和自由竞争，优胜劣汰，米塞斯之后的自由主义则加入了社会保障方面的内容。自由主义从来就把人的生命、平等、自由等视为天赋的不可剥夺的权利，即便是竞争中的失败者也不能被剥夺这些基本的权利。现代的自由主义最重要的价值目标是人权。人权除了传统的自我发展自我塑造的个人主义价值观，更添加了人的生存必须得到保障的内容。自由主义的人权观在政治上表现为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这些公民权利不因竞争的激烈和残酷而受到损害。社会达尔文主义鼓吹胜者通吃，失败者一无所有，这和自由主义的价值观是矛盾的。

 问：人总是有阶级性，绝对平等在哪个国家也不存在，那么追求平等是否象追求共产主义一样虚幻呢？

答：不是。虽然绝对平等、绝对自由、绝对民主确实并不存在，但这不应该妨害我们中国人向平等自由民主的方向进行努力。在现实中，阶级、民族、学历、性别、职业等因素总是妨害着平等原则的贯彻。国家的宪法和法律应该做出排除这些因素贯彻人人平等原则的规定。正是在向绝对平等努力的过程中，不平等因素的影响才被压缩到最小。假如以人的阶级性为理由否定平等的价值，那就会停留在明显的不平等中而且不会再有任何进步。共产主义被屏弃不是因为现实中达不到，而是在向着共产主义努力的过程中，一个国家的公民会丧失其基本的政治经济自由和权利。这样会离自由公正富裕的理想背道而弛，越走越远。

 问：马克思指出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今天仍然是致命的吗？

答：不是。马克思把社会化大生产和资本的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当成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他认为由于这个矛盾，造成企业的生产盲目跟随价格，生产滞后于需求的变化，导致经济周期。在19世纪，这个矛盾确实表现的比较明显，一是因为当时处于自由竞争的初级阶段，私人或家族的企业占主要部分，大部分行业的价格通过近似的完全竞争确定；二是因为技术不发达造成生产周期长，并且传递信息远不如现在发达，因此由需求到价格到生产之间的反应时间过长；三是普遍的政府完全不干预市场导致经济周期的谷底表现为严重的衰退。今天，这几个因素都得到改善：股份制的完善使投资和经营分开，能以低成本生产出大量产品的全球性公司往往占有市场的主要份额，结果导致生产不会过多的背离需求；技术的提高导致生产周期缩短，信息化的迅速发展更是建立了消费和生产之间的绿色通道，越来越多的企业使用无库存生产，甚至直接生产最终用户定制的产品；政府通过财政手段和货币手段调节市场，使经济周期即便处于谷底也仍然表现为较缓的增长。比较成熟的美国和欧洲经济在近几十年来的经济波动基本表现为增长速度有快有慢的长期增长就是证明。事实说明，马克思指出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只是资本主义幼稚病，而不是终生的致命弱点。

 问：在传统意义上，判断“左”和“右”的根据是“激进”和“保守”吗？

答：不是。激进或保守指的是目标偏离现实的程度，是相对量，不能作为判断左还是右的根据。“右”指的是偏好自由竞争状态的倾向，“左”指的是偏好人人平均状态的倾向。“右”鼓励个人或集团优胜劣汰，“左”照顾弱势群体分享人类文明的成果。“右”是人类前进的动力，“左”是人类幸福的保障。但是“极右”自以为自己的集团（国家、种族或民族）优秀，要消灭或改造其他集团，所以表现为排斥迫害本国的其他种族和对外侵略，它以法西斯主义为代表。“极左”则表现为要消灭人类享有的一切物质利益差别，所以表现为国内推行绝对平均主义，对外鼓动底层人民暴动，它以共产主义为代表。

 问：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历史观分别具有什么价值？

答：唯物主义是解释历史预言历史的好工具，但唯心主义却是创造历史的指导者。唯物主义认为历史的发展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些规律都是总结归纳出来的。无论是环境决定论，还是生产力决定论，或人口决定论，总是找出自己认为更根本的线索，由此解释历史，推测未来。然而正如测不准原理指出的那样：观察本身就影响了结果。假如人类不了解被总结出来的历史规律，按照本来的生存冲动生活下去，这个历史规律还能表现出来。可人们认为的朝着规律指出的方向努力的时候，规律却失灵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共产主义的实践。家庭的消失，国家的消亡，人本身的极大自由等等预言按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都可能在将来变为现实。但人为的朝共产主义方向努力却造就历史上最反动的社会。事实上，唯心主义教导人们主观的朝公正、自由、和平等方向努力才是值得听从的领导力量。无论是牧师的教诲还是灵魂的启迪，是那些根据善的指引去行动的人推动了历史的进步。这说明人类历史的规律性完全是归纳出来的，并不是一种真正的必然性。正如同股票涨跌的某种规律，一旦总结出来并指导股民投资，那它就失灵了。

 问：为什么马克思的时代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进步很快的时代，却产生了强烈的反资本主义思想？

答：在古典自由主义制度下，技术的进步和产业的升级换代并不总是使全体人受益。那些推动技术进步的人如技术发明人和应用新技术的资本家会受益，而那些使用落后技术的资本家和他企业里的工人则会受损。比如新式纺沙技术的发明可以使用更少的人力并且效率更高，采用新技术的资本家无疑会发财，但习惯于使用旧式纺沙机的工人却要失业。每一次技术发明和推广都会产生这样的波动，于是马克思时代的资本主义虽然由于快速的技术进步充满生机，但同时造成了大批体力劳动者丧失原来的劳动岗位，在基本没有社会保障的情况下，那些不能适应新的劳动力需求的人甚至生活的会很悲惨。于是许多人会考虑为什么技术的进步不会使所有的人受益，而是以许多人受损为代价使为数不太多的人暴富？根据自由主义经济学的理论，这其实是市场奖励那些创造性劳动（发明和应用新技术）并淘汰无效率劳动的结果，但是思想家们希望能设计出一种能使技术进步的成果归所有人分享的制度，于是形形色色的社会主义便产生了。在此影响下，自由主义国家逐渐加强了社会福利和保险等保障措施从而充实完善了自由主义制度，但是极端的共产主义实验却造成了人类空前的悲剧。

 问：“保护财产权”的宪法精神仅仅是保护富人的利益吗？

答：不是。“保护财产权”对保障每个人的利益都有重大意义，而且穷人尤其需要保护财产权的法律。财产的目的是为了给财产所有者以生活和安全的保障。假如没有了对财产权的保护，且不从生产积极性的角度考虑，单就生活保障来说，穷人遭受的损失更大。因为在一个不保护财产权的社会里，保障个人生命和安全的是政治地位。政治地位高的人拥有对社会地位低的人绝对的居高临下的优势。富人于是会把想尽办法把财产转化为政治地位和特权。处于社会底层的穷苦人民则丧失了任何挡风避雨的茅屋，没有了任何对生命和尊严的保障。所以对穷人来说，没有任何特权可供依靠，能依靠的就只有具有普遍意义的象“保护财产权”这样的法律。

2001年1月